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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很厌恶与人接触一般,狠狠拍掉了我的手。

我直起身打量他。

他大概五六岁,削瘦阴沉。

对,阴沉这两个字放在这个男孩身上竟然毫不违和。

三月初,倒春寒,他穿着一件薄外套,长发盖眼,只露出紧抿的双唇。

再往下看去,脚下竟然穿着一双凉鞋。

我见他冻得直打摆子,圣母心作祟,道:「小朋友,现在这么冷,你还是回家换双鞋子再出去玩吧。」

他不理我,撞开我往电梯里走。

「唉,我和你说话呢。」我下意识地拉住他。

他轻‘嘶’一声,下一秒,一阵疼痛从手腕处传来,我惊愕地抽回手。

一个红褐色的牙印赫然出现在手腕上。

他‘呸’了一口,把手紧紧地缩进了外套口袋。

「你这孩子!」我拧眉,责备的声音在视线触到他不断抬起又放下的双脚时硬生生忍住了。

佳佳因为心脏的问题不能参加日常的运动,所以比同怜人要瘦小一些,可这个男孩却比佳佳还要瘦弱,凸出的锁骨让人看着心怜。

我的视线继续下滑,落在他腕口那来不及遮掩的一抹青紫上。

我不禁蹙眉。

上前一步,抓过他的手臂。

男孩像被扔在岸上的鱼扑腾着手脚又踢又打,终于发出了愤怒的声音:「婊子!臭婆娘!放开我!」

我被这一连串的脏话气到拧眉,不顾他的反抗把袖子撸了更高。

下一秒,我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
那细如竹竿的手臂上,布满了沉积的旧伤。

青的紫的黑的……留疤的和翻着皮肉没有愈合的。

「这是谁弄的?!」

他气喘吁吁,漆黑的眼眸冷冷地瞪向我:「死婆娘,再不放开我,我就报警抓你!他们会打死你!把你的肉拿去喂狗!」

这些话从一个六岁的孩子嘴里说出来,让人后背发寒。

我下意识地松开了手。

几乎是一瞬间,我被一股力量推了出去,我一个踉跄跌倒在地,手腕上火辣辣地疼。

我嘶了一声,猛地扭头看他。

电梯已经缓缓关闭,那约半掌宽的狭长缝隙里,透出一双阴沉冰冷的双眼。

他举起我的背包,随意地扬了扬,稚嫩的小脸上却布满了厌倦和无趣,仿佛这种游戏已经很难让他开心了。

电梯门关闭。

我忍着掌心火辣辣的痛爬起来去按开门键。

可我的电梯卡是挂在包包上的,我被困死在这一层了。

我的手机也在里在,求救都不可能。

算了……

我看向地上的斧头,我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带顾良风回去。

只是没等我实施砸门计划,我就被赶来的物业带走了。

那个男孩不仅抢了我的东西,还和物业告状我是人贩子,让他们枪毙我。

天色将暗,我终于到了家。

物业困了我两个小时,直到我把老公在这里养情妇的家丑说出来,才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走出物业办公室。

佳佳还在睡着。

保姆李阿姨见我一脸疲惫,也不敢再说什么,端了晚饭让我吃完了去休息。

我看着踌躇不语的她,问道:「怎么了?」

「顾先生今天回家了……他留了这个。」

那是一份离婚协议,我看都没看扔到一边。

想离婚可以,但协议需要我定。

一个婚姻过错方,有什么权力来定离婚条款?

「他还说什么了?」

阿姨摇摇头:「顾先生陪了佳佳一会就走了。」

我仰靠在沙发上,莫名地,想起了今天的那个男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