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天都不到。
沈南溪静静地站着。
恍惚间,回想起前世这天,她从鬼门关醒过来,他痛哭流涕地跪在病床边坦白身份,发誓要用余生弥补她。
“我对不起你和孩子。”
“我现在确信你是用生命在爱着我,再也不会怀疑你了。”
他信誓旦旦说不会辜负她,可随着时间的流逝,愧疚变成了枷锁。
他恨她。
“是你蠢!连个孩子都护不住!”
“你不能生,还不许我找别的女人生?难道要我绝后?”
“没叫你腾出位置,已经仁至义尽了。”
沉重的话语不断在耳边撞击回荡。
门内,厉廷川被打得口齿不清。
“南溪怎么还没回来?”
“打个电话。”
在按键机来电铃声响起前,沈南溪深吸一口气,一把推开了门。
屋子里,厉廷川倒在地上,脸上青紫淤痕交错,嘴角挂着猩红的血迹。
沈南溪望着他,不言不语。
没有心疼。
只觉得很狼狈,也很滑稽。
原来就算时光重溯,那四十年的漫长光阴仍深深镌刻在灵魂里。她再也找不回年轻时爱他的感觉了。
眼见沈南溪迟迟不上前,厉廷川眼神一暗,强行控制着愤怒和慌乱情绪,摇摇晃晃起身走到她面前。
他喉结滚动,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无力和哽咽。
“南溪,他们是来催债的。”
沈南溪机械般抬起眸子,直直地盯着他。问出口时,才知到底有多不甘。
“不是还清了吗?”
一百万。
她用三年时间,拼死拼活帮他还了一百万。
他随手送叶晚薇的粉钻,能偿还一百次他的“债务”。他任由她为钱奔波,任由她的健康被糟蹋、青春被蹉跎。
当他后来声泪俱下忏悔时,她心疼的不是自己,是他童年不幸。她相信自己可以治愈他心底的创伤。
救赎?
她高看了自己,也高看了他。
他不配!
“薇薇病情突然恶化,我不得已才找裴少借了一笔钱。”
“南溪,我太没用了。”
厉廷川抬手捂住双眼,幽深的目光透过指缝精准地锁定她的脸。
他像一个苛刻的主考官,用事先制定好的严酷准则,仔细考核。
考核她是否够格。
她的反应显然不及格。他的视线裹挟着阵阵冷芒,恶狠狠地挖走她的血肉。
空荡荡的胸腔里,沈南溪千疮百孔的心悲凄地跳动着。
哀伤和恨意翻涌。
只要一处做得不够好,从前全心全意的付出就被全盘否定。
“沈南溪,这样的男人,你要他做什么?”
裴景和站了出来,吊儿郎当、漫不经心,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灼热。
“不如跟了我吧。”
厉廷川不知道的是,裴景和喜欢她。
前世她死后,厉廷川另娶新欢,而裴景和终身未娶。也只有裴景和不时来她坟前,一坐便是一天。
他自杀时,手上还攥着她的照片。
“当初就该把你抢过来,就算你满心满眼都是厉廷川,就算你会恨我……”
“溪溪……”
沈南溪视线下滑,看到年轻的裴景和通红的耳垂。他揉搓着衣角,仿佛刚跟心上人表白的毛头小子。
原来,他这时就觊觎她了。
“沈南溪!”
她对裴景和不寻常的注视,钉子般重重钉进厉廷川的心房,裂纹如毒蛇吐信,蜿蜒蔓延,将心脏割成碎片。
心底囚禁多时的野兽撕破胸膛冲出。
“厉廷川,你放开我!”
等厉廷川反应过来时,才发现自己正死死地攥着沈南溪的手。叫他心如刀绞的,不是她对他伤势的漠不关心。
而是他清楚地在她脸上看到了厌恶。
她厌恶他!
就因为裴景和一句要不要跟他?就因为裴景和有钱,她要抛弃他了?
就差一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