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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嫁前夕,父亲为了弥补舒儿去那苦寒之地,特意在明面上的嫁妆里给她多添了十抬红木箱笼。

林舒儿看着那些绫罗绸缎,得意地抚过鬓角,来我房中辞行。

她穿着一身大红喜服,眼角眉梢尽是即将成为督军夫人的傲慢:

“姐姐,你别怪我抢了你的姻缘。赵大帅那是天上的雄鹰,只有我这样有胆识的女子才配得上他。至于你,去了南方陆家,就安心做个相夫教子的阔太太吧。”

我抿了一口茶,看着她这副不知死活的模样,只觉得可笑。

胆识?

她怕是不知道,她口中那只雄鹰,如今不过是个吃了上顿没下顿的饿狼。

记忆瞬间被拉回前世。

那时我刚嫁给赵擎,新婚之夜没有红烛暖帐,只有满屋子的血腥气和一群讨债的兵痞。

赵擎性格暴躁如雷,为了养兵,他甚至能去抢自己夫人的首饰。

我不止一次在深夜里替他缝补满是刀口的军装,也不止一次在他发狂时被误伤。

是我用林家百年的家财和半条命,硬生生将一个草莽土匪捧成了北方的王。

看着林舒儿那张还未经历风霜的娇嫩脸庞,我放下茶盏,终究还是开口叫住了她:

“舒儿。”

她停下脚步,回头看我,眼中满是戒备:“怎么?姐姐后悔了?”

我摩挲着杯沿,语气平淡,算是尽了这乱世中最后一点血缘的情分:

“听闻赵擎脾气暴躁,最厌烦女人哭啼。你嫁过去,把你那些大小姐的娇气收一收。”

我顿了顿,目光扫过她手腕上沉甸甸的金镯子,压低了声音:

“还有,无论如何,把你手里的现银和金条藏好,那是你安身立命的本钱。别为了讨好男人,把底牌一次性全交出去。”

这是我前世用血泪换来的教训。

赵擎是个无底洞,填不完的。

然而,林舒儿听完,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。

她掩唇轻笑,眼底满是轻蔑:“姐姐,你果然还是嫉妒吧?你以为赵大帅会贪图我这点嫁妆?他将来可是要统御天下的英雄,也就是你这种深闺妇人,才会把这点钱财看得比天还大。”

“至于娇气?”她挺直了腰杆,“大帅宠我都来不及,又怎会舍得让我受委屈。”

她像是看个可怜虫一样看了我一眼,转身扭着腰肢走了,再无回头。

我看着她的背影,轻轻摇了摇头。

良言难劝该死的鬼。

既然她非要认为前面是金光大道,那就让她自己去撞那个南墙吧。

次日清晨,南北两列火车背道而驰。

我在站台上最后看了一眼舒儿的队伍。

她坐在满是红绸的车厢里,笑得花枝乱颤,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荣华富贵。

而我转身登上了前往南方的专列。

陆家的副官对我毕恭毕敬,称我为“少夫人”。

我靠在窗边,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,充满了向往。

南方,那是陆家的地盘,也是黄埔军校的所在地。

陆云笙,我的好未婚夫,感谢你为我提供的这张最昂贵的通行证。

待我到了南方,这乱世的棋局,才真正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