叔父话里的意思太惊骇,我垂下眼,偷偷觑娘的脸色。
娘皱起了眉,喝道:“崖松!你哥哥的事,我自有打算,你不必插手。”
叔父被骂得垂下头,不知为何也生气了,甩袖走了。
人都走了,后院便只剩我和娘两个人,还有一片狼藉的点心。
娘扫了一眼,也认出了那就是我从前吵着要吃,但爹一次也没带回来过的点心。
她依旧在笑,但脸上却不知何时已挂满了泪。
半晌,娘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。
我吓坏了,赶忙扑上去抓住她的手,却被娘紧紧地搂进怀里。
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,抱起我便去了祖母的松庆堂。
松庆堂禁闭着门扉,但祖母像是知道她要来。
院外守着的李嬷嬷见到她,立刻伸手要将我接过去。
她叹了口气,看着我娘的眼里盛着悲哀:“夫人,老太太说天色晚了,就让奴婢带小姐先回去洗漱吧。老夫人她,她已经在屋里等您了。”
娘短促地笑了一声,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:“挽挽乖,去吧。”
于是李嬷嬷便将我抱走了。
一路上,李嬷嬷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。
直到她为我洗漱完,将我放到床上,才忍不住开口:
“挽挽劝一劝你娘亲好不好?郎君虽然混账了些,但他心里还是有挽挽和你娘亲的。郎君他不过是多给你找了个娘亲,有老夫人和奴婢在,绝对不会让人欺负挽挽的。”
“你娘一个外嫁女,父母又都回了江南,她早就没有家了。要是和你娘亲走了,挽挽就会像那天我们遇到的那个小乞丐一样,连饭都吃不饱,要和大黄抢肉吃呢。”
窗外风呼呼作响,李嬷嬷还在不断地说着,我却没心思再听。
娘这些年管着侯府,其实是很累的。
当初她刚进门时,公爹便去世了,外面人都说她扫把星,克死了公爹。
于是侯府的这些老仆都不服娘,明里暗里地给娘使绊子。
除了应付这些,她还要关心叔父的学业,担忧祖母的身体,甚至还要撑起侯府的体面。
娘心善,侯府里的下人每逢年节得的赏赐,都比别家多上一倍。
她常说待人真心,便能换来真心。
我不懂,娘对这些人如此真心,怎么她们还能说出这样的话?
分明是爹负心薄幸,怎地都来劝娘大度?
好似她才是那个恶人。
李嬷嬷有一点说错了,我不怕去做小乞丐。
若是娘和我去做乞丐,那我就和那个小哥哥一样,去给人做工,将粮食拿回来给娘。
我揣着满腹心事,怎么都睡不着。李嬷嬷也走了,空荡荡的屋子里只剩下我。
直到天蒙蒙亮,娘才回来。
她满身风雪,抱我的手都是冰的,眼睛却亮得像一簇火。
娘搂着我,笑意盈盈地说:“挽挽,这个爹爹脏了,娘带你换一个爹爹可好?”